上周末,大约150人在惠灵顿集会,来反对一项政府刚颁布的新政策。


这些人,不少是正在准备变性或者已经变性的人。
在上周的政策宣布中,新西兰政府确认将暂停为出现性别焦虑或性别不一致的青少年开具青春期阻断剂(GnRH analogues)。
也就是说,那些对性别认知不清晰的新一代青少年们,只能顺应自然去长大,不可以人为的用药物控制身体的变化了。
这项调整,将从12月19日起正式生效,也标志着政府在青少年性别医疗领域迈出重大一步。
但是这群参加集会的人不这么认为。
他们手捧“青春阻断剂可以拯救生命”的标语,对新政策表示反抗。

这到底是什么药
在新西兰,GnRH类似物其实一点都不神秘。
它不是突然因为“性别议题”才冒出来的新药,而是很多家庭已经默默接触了几十年的药品。
上世纪90年代,它就被医生用来帮那些“发育得太快”的孩子按一按暂停键,让小朋友不用在八九岁时就突然长高、长胸、长胡子。
后来,它也常被用在子宫内膜异位症和前列腺癌上,是医院里再普通不过的内分泌治疗药物。
真正让它进入公众视线,是2000年代出现了第一批跨性别青少年的个案,但是数量不多。

进入2010年代后,这类需求变多了一些,GnRH类似物才逐渐被贴上“青春期阻滞剂”的标签,被放进性别认同的讨论里。
这个药就是让那些对自己性别认知不清晰的青少年,身体发育慢一些,给他们时间思考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然而,这种做法一直处于“超适应症使用”的灰色地带:Medsafe尚未批准该药物用于性别相关的青春期延迟,医生主要依赖《药品法》第25条个案开具处方。
全球都在收紧
事实上,新西兰这次的政策调整,是全球范围内重新审视青少年性别医疗的一部分。
英国在“卡斯审查”(Cass Review)之后,率先暂停青春期阻滞剂的新患者使用,理由同样指向证据基础薄弱。

瑞典、芬兰、挪威也做出了相似的收紧措施,强调治疗需要更严谨的风险评估和更高的证据标准。
卡斯审查指出,在关于青春期阻滞剂的研究中,无论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曾夸大或误用研究结果,这进一步加剧了公众对这一治疗方式的困惑。
英国随后决定开展一项正式、大规模的临床试验,以检验青春期阻滞剂对青少年的长期安全性与有效性,预计将持续到2031年。
这意味着包括新西兰在内的多个国家,在未来几年将处于“等待更高质量证据”的状态。
第一批用药的人开始后悔了
青春期阻断剂和性别肯定医疗一直存在争议。
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它的对象是还未发育的青少年,这些人的思想和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在这个时候做出的决定,可能几年后反悔,但是那时候身体已经发生物理性的变化,很容易后悔莫及。
不少人在“变性”之后后悔,又变回来,被称为“逆转性别”(detransition)。
来自美国的Chloe Cole和Helena Kerschner,便是这样。
她们都在青春期经历了迅速的性别转换过程,随后在年轻成人阶段选择回到出生性别。

Chloe在12岁开始认为自己是跨性别者,13岁便在医生同意下使用青春期阻滞剂和睾酮,15岁接受双乳切除术。
但不到一年,她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决定,如今17岁的她形容自己“被系统辜负”,不仅失去器官,还要终生面对手术疤痕、激素带来的身体变化以及未来可能的不孕风险。
她回忆说,整套流程十分顺畅:医生和心理专家遵循“肯定式治疗”,几乎没有深入探讨她的心理健康问题,也很少提醒她这些决定的不可逆性。
Helena的经历同样发生在社交媒体盛行的背景下。

她在14岁前对性别并无困扰,是在Tumblr上接触到大量跨性别激进内容后开始怀疑自己“生错身体”。
她说,在那个圈子里,“做一个顺性别白人女孩被描述得很糟”,让她开始认为问题在于性别。
18岁那年,她只在一家诊所与一名护士沟通不到一小时,便拿到高剂量睾酮处方,完全没有见到医生。

激素让她情绪失控,两度因自残住院,也让她最终意识到,这一切并没有解决她的抑郁和身体意象焦虑,反而让情况更糟。
新西兰的Issy,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Issy从小觉得自己更像男孩,与男生为伴、做着“男孩的事”。
但进入青春期后,她开始强烈不安,对自己的身体充满排斥和困惑。

高中时期,她被诊断为临床抑郁症,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不对”。
上大学后,她加入校园的LGBT+社群,第一次见到公开以跨性别身份生活的人。
他们看起来勇敢、自由,也让她以为自己或许也能通过改变身体,找到新的开始。
在医生和心理评估后,她很快开始激素治疗,并排入手术队列。
自19岁开始跨性别、21岁做切胸手术、22岁做子宫切除,Issy的“男性化过程”一路顺畅。

她长出胡子、声音变低、月经停止、肌肉增长更快——曾经渴望的变化都发生了。
但身体的改变并没有带来更深的平静,她的抑郁反而越发严重,生活和关系持续走向失衡。
而后来,她突然意识到,无论怎么改变,她永远是女性。
她说,这种承认反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26岁时,她决定逆转,停用睾酮、排队等待恢复雌激素,讽刺的是:当初跨性别看内分泌科只等了5个月,但逆转却要等12个月。
引发党内分歧
在新西兰,这项暂停决定也迅速引发了党派分歧。
支持包括新西兰优先党和行动党。
他们称这是“常识”、“科学胜利”和“对儿童的保护”。

然而,绿党以及跨性别健康组织PATHA强烈批评这一做法,是把跨性别青少年置于政治斗争的中心,尤其在跨性别纪念日前夕发布,更显得敏感。
PATHA指出,青春期阻滞剂已经在跨性别医疗中安全使用数十年,禁令反而会加剧焦虑、抑郁和自杀风险。
不过,也有公共卫生学者提醒,英国的审查确实揭示了知情同意和证据质量的问题,值得新西兰重新审视。
随着更多临床证据等待发表,这场争论在未来几年恐怕只会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