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颐和安缦也退场了。
颐和安缦酒店官方声明显示,北京颐和园宾馆有限公司与安缦集团的合作将于2025年12月29日终止。12月30日起,这家酒店将正式更名为“北京颐和宾馆”。
酒店官方表示,此次品牌调整是“基于市场需求与文化传承的战略升级”。更名后,酒店核心服务团队与运营标准将保持稳定,硬件设施则会进一步更新。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举办之际,两家具有标志意义的酒店同时问世——由隈研吾设计的北京瑜舍,以及安缦集团在中国的首作:颐和安缦。
后者以极具突破性的区位选择著称。酒店前身为清代接驾行馆,位于皇家园林体系内部。安缦邀请设计师Jaya Ibrahim操刀,以“修旧如旧”为原则,将传统官式建筑与其一贯的度假美学融合,构建出罕见的“宫苑隐居”体验。客人可经由私属通道进出园区,在晨昏时分独享颐和园的静谧氛围。
在彼时,北京尚未迎来文华东方、宝格丽等后来强有力的国际竞品,颐和安缦与瑜舍共同塑造了首代国际顶奢酒店在北京的市场想象空间。
但这一光环并未随时间持续增强。2025年初,北京瑜舍率先撤店改作商业用途;年底,颐和安缦亦正式更名。
市场的检验最直观地体现在价格上。根据2025年12月的查询数据,颐和安缦基础房型在工作日的价格约为3800元每晚。这一价格不仅明显低于北京其他一线高奢酒店(如王府井文华东方、宝格丽等酒店起价基本在5000元以上),即便在安缦体系内部,也成为了“价格洼地”。
作为对比,安缦在中国的其他三家酒店——杭州法云安缦、上海养云安缦和丽江大研安缦,同期价格普遍在6000-7000元区间。放眼亚太地区,斯里兰卡的两家安缦价格约为七八千元一晚,东京安缦更是高达每晚两三万元。颐和安缦因此被业内称为“全球最便宜的安缦”。
社交媒体上,一些消费者对酒店的体验给出了直接评价:“去年冬天去住过、非常冷、早餐也很难吃”;“他们的服务真的很差劲”。甚至有观点认为,以当前硬件与服务水准,“挂着安缦的牌子卖3800元都嫌贵”。

颐和安缦的摘牌,除了单店经营因素,也与安缦集团近几年发展方向的变化有关。
在运营层面,业主与品牌方的关系早已处于微妙状态。按照行业惯例,安缦向业主收取约占酒店总营收6%的管理及营销费用,叠加集团后台系统、全球市场与行政资源的分摊成本,这类项目每年对品牌方的综合支出往往可达数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
业内人士透露,颐和安缦在近几年中并未按通常方式支付管理费,但仍持续承担集团层面的分摊成本。
更关键的变化,则发生在安缦集团的商业模式层面。
2014年,俄罗斯富豪弗拉季斯拉夫·多罗宁控股安缦之后,这一以“慢扩张”和“隐逸度假”著称的酒店集团,逐步走向资本化与规模化运作。
集团的重心已不再局限于酒店管理本身,而是围绕“安缦”这一高净值品牌资产,构建更具收益弹性的业务结构,其中品牌住宅开发销售成为新的利润核心。
安缦通过“酒店+永久产权住宅”的组合模式,将酒店所承载的品牌价值直接转化为地产销售溢价。这一业务体量远超传统客房经营收入。
2025年3月,集团宣布启动最高20亿美元的新一轮融资计划,明确用于加速全球住宅项目布局。
同时,安缦也在扩展生活方式零售与会员产品线:Aman Essentials 香氛、皮具、家居系列陆续推出,安缦俱乐部会员体系持续扩容,副线品牌 Janu 被定位为更具社交与都市属性的延伸入口。
对集团而言,酒店本身越来越趋向于品牌展示窗口与高净值客群引流端口,而非利润中心。
在这样的战略框架下,每一家门店都被要求具备高度协同能力,不仅需要维持价格位阶与品牌调性,也要承担零售、会员转化与住宅销售导流功能。
颐和安缦则几乎在每一层面上都显得无法匹配这一新目标:价格体系在全球安缦版图中明显掉队,历史建筑与物业条件限制了产品更新空间,酒店规模与区位结构亦难以嵌入住宅销售模型。
当集团愈发追求效率与规模协同比重时,这类不适配项目,被边缘化乃至放弃,几乎成为必然选择。
失去安缦品牌之后,北京颐和宾馆也等同于切断了与安缦全球会员网络的链接。对于高度依赖品牌导向型消费的顶奢市场而言,大量高频跨境客群认知的是“Aman”这一全球标签,而非某一家具体物业。
酒店方面表示,未来将强化中式文化体验路线,着力引入中式美学客房布置、非遗手作活动和京味文化主题内容。不过转型能否真正奏效,关键并不在“中式元素”的堆砌,而在于能否与颐和园、故宫、圆明园等文旅资源形成深层联动,构建具有持续吸引力的文化体验路径。
从新德里 Aman 更名为 The Lodhi,到巴厘岛 Amanusa 管理权变更,多个“前安缦项目”的轨迹表明,品牌与物业之间的关系,本质上始终是一种以收益结构为基础的博弈。
当国际奢华酒店集团加速向“生活方式品牌运营商”转型,单一酒店若无法嵌入其核心利润模型,调整或退出往往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