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詹姆斯（Patrick James）即便在一连串企业破产后，仍能借入数十亿美元。这一现象既折射出私人信贷行业的现状，也凸显了该行业崛起所带来的广泛风险。

此次借贷热潮恰逢高风险债务迎来新一轮繁荣，且吸引了美国金融界多家巨头参与。 图片来源：哈里・阿芬托格鲁（Harry Afentoglou）

第一品牌集团（First Brands）创始人帕特里克・詹姆斯早已 “身经百战”。早在他旗下的汽车零部件集团闪电般破产震动华尔街高层的十多年前，这位俄亥俄州商人就曾因数百万美元债务违约在法庭上与债权人对峙，并竭力反驳欺诈指控。

詹姆斯始终否认此类指控。他通过和解了结纠纷，随后继续推进下一个项目 —— 集结一批新的贷款人，将从宾夕法尼亚州到加利福尼亚州的多家工厂整合为集团，这些工厂主营火花塞、刹车部件和雨刷器等产品。

然而这一次，詹姆斯的借贷热潮恰逢高风险债务迎来新一轮繁荣，他还争取到了美国金融界多家巨头的支持。

在摆脱传统借贷方式后，他如何在几乎没有公开审查的情况下筹集到数十亿美元？这不仅关乎他个人过往的经营模式，以及由此产生的债务与诉讼；

更折射出规模近 2 万亿美元（约合 3.08 万亿澳元）的私人信贷行业 —— 非银行机构开展的往往不透明的借贷业务 —— 及其崛起所带来的广泛风险。

21 世纪 10 年代，当詹姆斯寻求新的融资渠道时，资金正大量涌入私人信贷市场，一批新的金融从业者愿意对偶尔出现的风险信号视而不见。

如今，贷款人向他的企业提供的不再是数百万美元，而是数十亿美元。

在此过程中，詹姆斯过上了亿万富翁的生活。

数十年前，他以几乎身无分文的马来西亚移民身份来到美国，如今已坐拥多处豪宅 —— 从俄亥俄州乡村的农庄，到美国东西海岸的海景别墅。

一队私人安保人员严密守卫着他的珍贵房产，顶尖律师也放弃了数百万美元年薪的合伙人职位，转而担任他的高级副手。

然而，转瞬之间，这一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随着外界对詹姆斯旗下这家热衷收购的集团财务状况的质疑日益增多，第一品牌集团在短短几周内，就从计划再借入 60 亿美元，沦落到申请破产的境地。就在上周一（10 月 20 日左右），詹姆斯辞去了他创立的这家公司的职务。

“不幸的是，受关税、利率波动以及众所周知的行业困境等多重因素叠加的‘完美风暴’影响，第一品牌集团陷入了财务困境，” 这位行事低调的高管的发言人向《金融时报》表示。

发言人补充称，第一品牌集团创始人 “始终秉持诚信经营的原则”，目前 “正全力支持公司在重组过程中实现客户、员工和贷款人价值最大化”。

有人担心，第一品牌集团的破产并非偶然，而是多年来借贷标准放宽后，企业接连倒闭的前兆。

传奇做空者吉姆・查诺斯（Jim Chanos）曾在 21 世纪初预言安然公司（Enron）破产，他认为这一丑闻揭露了 “私人信贷是点石成金的‘神奇机器’” 这一说法的荒谬性。

吉姆・查诺斯长期持看空立场，曾管理着超过 110 亿美元的投资组合。图片来源：彭博社

对该集团的贷款人而言，破产申请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很快有消息披露，去年亏损 1200 万美元的第一品牌集团，其常规贷款和表外融资总额已接近 120 亿美元 —— 这比许多贷款人此前所知的金额高出数十亿美元。

更糟糕的是，作为破产程序的一部分，一项调查已启动，旨在核查支撑该集团大部分融资的发票和库存是否存在 “重复质押” 或 “在不同贷款人之间混同” 的情况。美国司法部检察官也在调查如此巨额资金为何会迅速 “消失”。

如今，许多贷款人担心自己沦为了 “空壳游戏” 的受害者 —— 涉及隐藏的表外实体和虚构的抵押品。本月，一名律师在得克萨斯州法庭上表示，他的客户既是债权人，也是 “受害者”；另一名律师则声称，贷款人提供的 20 多亿美元 “不翼而飞”。

从黑石集团（Blackstone）、卡尔瓦资本（CarVal）等私人资本巨头与先驱，到名不见经传的设备租赁公司，均集体遭受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

从苏黎世到东京的金融机构，都因与这家几周前还仅在信贷市场隐秘角落为人所知的公司有业务往来，面临声誉受损的风险。甚至连为资助第一品牌集团的复杂金融产品承保的保险公司，如今也可能面临赔付责任。

许多人困惑不已：詹姆斯曾有一连串企业破产的经历，为何还能借入数十亿美元？

美国资本主义奠基人之一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曾表示，信贷的首要原则是 “人品”。然而，第一品牌集团的部分贷款人表示，他们对这家庞大汽车零部件供应商背后的掌舵人知之甚少。

詹姆斯在网络上的痕迹极为稀少。两名曾聘请外部调查机构深入调查他的投资者表示，这位注重隐私的商人似乎聘请了专业人士删除了网络上关于他的照片和信息。

“坦率直率的人”

詹姆斯的故事始于距离俄亥俄州广袤平原约 1.6 万公里的马来西亚城区。1964 年，他出生于一个印度裔天主教家庭，在吉隆坡卫星城八打灵再也（Petaling Jaya）的德拉萨兄弟会（De La Salle Brothers）教会学校就读。

第一品牌集团破产后，部分贷款人甚至猜测这位大亨是否曾更改过姓名。但 1983 年的该校年鉴显示，他当时的名字就是帕特里克・詹姆斯，旁边还配有一张这个少年的笑脸。

随后，他前往美国俄亥俄州 “铁锈地带” 的伍斯特学院（The College of Wooster）求学。在 1984 年的新生名册中，戴着厚眼镜的他形容自己是 “一个坦率直率的人”，还补充道 “性格外向，喜欢派对、跳舞、音乐和与人交往”。

不久后，他开始经营校园酒吧 Ichabod’s，并如《伍斯特之声》（The Wooster Voice）所述，制定了 “雄心勃勃” 的改造计划。后来的年鉴显示，他还加入了一个投资社团，学生们在其中 “用真实资金投资真实股票”。

毕业后，他留在俄亥俄州，立志成为一名实业家。尽管该州的制造业早已不复昔日辉煌，但在飞机、火车和汽车零部件生产领域仍保持着较强的竞争力。

与一些张扬的实业巨头不同，詹姆斯外表朴实，戴着细框眼镜，头发修剪整齐。20 世纪 90 年代至 21 世纪初，他与多位商业伙伴通过 “维京工业”（Viking Industries）、“霍桑制造”（Hawthorn Manufacturing）等投资实体，收购了一家又一家金属加工厂。

“早期的贷款人之一是格林希尔资本（Greensill Capital），该公司于 2015 年开始为詹姆斯控股公司的发票提供数千万美元融资。”

法庭文件显示，詹姆斯旗下的公司有时会相互开展业务。此外，他还从自己参与的多家企业中领取管理费，后续诉讼中称这些费用 “数额丰厚” 且 “相当可观”。

“这家伙有固定套路，” 一位自 20 世纪 90 年代就认识詹姆斯的俄亥俄州实业高管表示，随后列举了一连串在詹姆斯接手后破产的企业名称。

21 世纪 10 年代的诉讼文件和当地报纸中，充斥着工厂倒闭和企业破产的报道，愤怒的贷款人通过法庭追讨他的资产。

俄亥俄州最大的钢铁企业之一沃辛顿钢铁公司（Worthington Steel）声称，2005 年詹姆斯为换取对一项涉嫌违约的 “债务展期”，抵押了 120 万美元个人资产。但在詹姆斯的企业再次涉嫌违约后，沃辛顿钢铁对他提起欺诈指控，称他 “指示员工”“销毁” 账簿和记录，以掩盖其 “严重的管理不善”。

詹姆斯则表示，自己是被 “欺诈性诱导” 签署了担保协议，坚决否认指控并提起反诉。

他的发言人称，“指控詹姆斯下令销毁证据的说法既极端恶劣，又明显荒谬”。最终，双方达成和解，案件被驳回。

2009 年，另一家贷款人指控詹姆斯的公司在作为抵押品基础的资产方面存在 “虚假陈述和信息遗漏”。提起诉讼的地区银行称，即便相关企业 “已全面停产”，詹姆斯仍在领取管理费。2011 年的另一桩案件中，詹姆斯被指控创建 “企业网络” 转移资金，“企图欺诈债权人”。

他的发言人将这些 “复杂纠纷” 与金融危机的余波联系起来，称当时就连通用汽车（GM）和克莱斯勒（Chrysler）等巨头都申请了破产保护，并补充表示 “所有关于詹姆斯存在不当行为的指控均完全不实”。

在解决了剩余案件的和解事宜后，詹姆斯准备重新出发。随着美国经济复苏，他将目光投向整合分散的汽车零部件行业，并通过新一轮借贷推进这一计划。

那位认识詹姆斯数十年的俄亥俄州高管表示，由于有债务违约史，詹姆斯很难从当地银行获得融资。

“在资产抵押借贷领域，他们对我们的审查极为严格，” 他说，并补充道，即便是信用记录完美的企业，经验丰富的银行也会进行 “全面细致的审查”。

詹姆斯的发言人则称，“数百家合作方 —— 包括银行和客户 —— 已对他进行过数百次深入尽职调查，均未发现任何问题”。

他还十分幸运：他的新一轮创业恰逢新型贷款人崛起 —— 这些机构资金充裕，且不受银行监管规定的约束。

灵活的贷款人

随着新型私人借贷业务持续扩张，一家华尔街投行在为詹姆斯搭建新融资渠道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杰富瑞（Jefferies）长期以来以向追求高收益的投资者推销高风险债务的激进风格闻名。在掌舵近 25 年的时间里，该公司行事大胆的首席执行官里奇・汉德勒（Rich Handler）以 20 世纪 80 年代垃圾债券之王、他的 “朋友、导师和偶像” 迈克尔・米尔肯（Mike Milken）为榜样，塑造了公司的发展方向。

2014 年，杰富瑞为詹姆斯收购密歇根州雨刷器制造商特 rico 产品公司（Trico Products）提供了贷款 —— 这笔交易成为后来第一品牌集团的基石。

里奇・汉德勒表示，第一品牌集团 “在过去 10 年里与多家银行和华尔街机构有过合作”。图片来源：路易・杜维斯（Louie Douvis）

两周前，汉德勒强调，第一品牌集团 “在过去 10 年里与多家银行和华尔街机构有过合作”。

但在此期间，他的银行与这家俄亥俄州集团达成了一笔又一笔交易。

杰富瑞不吸收存款，通常不承销此类贷款，而是将大部分风险通过 “贷款抵押债券（CLO）” 转移到银行体系之外。这种投资工具通过证券化手段，将高风险贷款转化为信用评级优良的债券。

多位 CLO 基金经理向《金融时报》表示，许多同行因急于将詹姆斯公司的债务打包成可交易证券，可能仅对他的商业履历进行了粗略核查。

杰富瑞的核心业务是向投资基金出售高风险贷款，而詹姆斯还大量使用供应链融资 —— 这是一种颇具争议的工具，银行向企业供应商付款，但会计师不将其归类为债务。

此外，第一品牌集团还利用与资产、库存和发票相关的其他借贷方式，同时也持续获取传统银行贷款。

早期的贷款人之一是格林希尔资本。据《金融时报》获取的文件显示，该公司于 2015 年开始为詹姆斯控股公司 “皇冠集团（Crowne Group）” 的发票提供数千万美元融资。

2021 年，格林希尔资本因自身财务丑闻倒闭。尽管其破产让部分投资者对这种相对不透明的融资方式产生警惕，但詹姆斯仍筹集到了数十亿美元 —— 其中大部分来自私人信贷公司，这些公司声称 “资产抵押” 借贷相对安全。

这类发票贷款人通常与詹姆斯的哥哥埃德（Ed）对接，埃德是第一品牌集团所谓 “营运资金解决方案” 的负责人。

其中大部分融资让该集团与规模大得多的金融机构产生了关联。

瑞银（UBS）芝加哥对冲基金部门奥康纳（O’Connor）收购了为第一品牌集团提供供应链融资的科技平台 Raistone 的股权，还直接投资了该集团的发票；日本三井物产（Mitsui & Co）与农林中央金库（Norinchukin Bank）的合资企业也采取了类似举措。

杰富瑞还通过专注于发票借贷的私人信贷基金 Point Bonita Capital 参与了相关交易，该基金曾向投资者承诺会进行 “深入研究和信用分析”。

随后，犹他州私人贷款机构 Onset Financial 也参与其中。截至第一品牌集团破产时，该机构称其对该集团库存抵押债务的敞口已达 19 亿美元。

在一份似乎提及第一品牌集团的在线案例研究中，这家设备租赁公司承认，尽管该集团近期的重组 “使其难以评估准确的财务状况”，但最初仍提供了融资。

文件显示，贷款人对第一品牌集团的表外发票和库存融资通常能获得两位数的收益率。

部分基金投资者表示，他们此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投资有多少与詹姆斯旗下零散的汽车零部件制造商相关。瑞银奥康纳、Point Bonita 等公司则称，风险主要集中在发票上注明的多家蓝筹客户（如沃尔玛）身上。

但破产后，Raistone 和 Point Bonita 透露，他们从未直接从这些客户那里收到资金，而是通过第一品牌集团获得回款。

多位资产抵押融资专家表示，由于第一品牌集团无法提供所需文件，他们要么拒绝与其合作，要么缩减了现有信贷额度。其他潜在贷款人则称，在就财务报表提出直接问题时，得到的答复并不令人满意 —— 许多人指出，第一品牌集团报告的利润率远高于竞争对手。

一位资产抵押借贷专家回忆称，埃德・詹姆斯曾致电向他推销一项新的库存抵押交易，但当这位贷款人表示团队需要前往第一品牌集团的场地，核对库存清单与实际库存是否一致时，谈话变得紧张起来。他记得埃德・詹姆斯（本文未能联系到他置评）当时生硬地回应：“我们不允许贷款人进入仓库。”

救赎

21 世纪 20 年代，詹姆斯已成为一家跨国集团的所有者，该集团的企业估值达数十亿美元。他将自己的商业帝国更名为 “第一品牌集团”，并开始招募与华尔街大型贷款机构关系深厚的副手。

2021 年，性格随和的加拿大律师迈克尔・贝克（Michael Baker）跳槽至第一品牌集团，担任首席企业战略官。此前十年，他一直是高伟绅律师事务所（Paul Hastings）的合伙人，是当时美国最成功的企业债务律师之一。

贝克不仅加入了第一品牌集团的高管团队，还成为了 “桑多尔基金会（Sandor Foundation）” 的受托人。该非营利组织由詹姆斯及其妻子伊丽莎白（Elizabeth）于 2005 年创立，主要向与天主教会相关的机构捐赠。

“忧心忡忡的投资者想知道，为何这位华尔街最精明的私人债务投资者之一，会大举做空詹姆斯的公司。”

桑多尔基金会的数百万美元捐款流向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和一座教堂，两者均与罗伯特・斯特克神父（Father Robert Stec）有关。自 2005 年以来，这位性格开朗的神父一直担任俄亥俄州圣安布罗斯教堂（St Ambrose Church）的牧师。公开文件显示，七年间，斯特克作为慈善顾问获得了近 100 万美元报酬。

两位曾与第一品牌集团创始人密切合作的人士表示，斯特克经常前往詹姆斯夫妇位于俄亥俄州查格林福尔斯（Chagrin Falls）的庄园拜访。他们补充称，詹姆斯还在庄园内建造了一座小教堂，该庄园内还有五栋房屋和两片网球场。

这只是詹姆斯遍布全美各地的房地产投资组合的一部分。财产记录显示，21 世纪 10 年代，他在俄亥俄州购买了两座农场，还饲养了一批名贵马匹。

随后，他又在马里布（Malibu）和汉普顿斯（Hamptons）购置了海景别墅。2021 年，他以 1875 万美元收购汉普顿斯别墅的交易登上了新闻头条，尽管新业主的身份并未公开。

一支由退役军人组成的安保团队等大批工作人员 24 小时待命，负责维护和保卫这些豪宅以及一批古董车。

“黑箱”

2025 年夏天，杰富瑞正协助第一品牌集团推进其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交易 —— 一笔 60 亿美元的贷款，用于为现有债务再融资。几个月前，均富会计师事务所（BDO）已为该公司的账目出具了无保留意见，但这一次，投资者变得更加谨慎。

由于投资者对公司财务状况的提问远超以往，杰富瑞同意暂停交易，同时第一品牌集团委托另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德勤（Deloitte）出具一份关于表外融资使用情况的报告，以缓解贷款人的担忧。

这笔搁置的交易被视为一个小波折。8 月底，管理层告知贷款人，公司持有超过 8 亿美元现金，并正在评估重新调整交易的方案。

但在幕后，第一品牌集团已陷入困境。随着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关税政策重塑美国工业核心地带，汽车零部件行业对发票保理的依赖正受到密切审视。

当时，第一品牌集团已拖欠主要库存贷款人 Onset 数亿美元利息，詹姆斯悄悄提出质押公司 15% 的股权，以阻止 Onset 采取进一步行动。其他资产抵押贷款人也已开始怀疑其抵押品的有效性。

9 月，《金融时报》报道称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已悄悄建立了对第一品牌集团债务的大规模空头头寸，此后该集团的贷款开始大幅贬值。忧心忡忡的投资者想知道，为何这位华尔街最精明的私人债务投资者之一，会大举做空詹姆斯的公司。

不久后，该集团的债务陷入暴跌。

随着这家去年销售额达 50 亿美元的集团即将申请破产的消息逐渐明朗，最大的贷款人纷纷抛售手中的债权。

为了支付员工工资，第一品牌集团在多个银行账户间转移了 2700 万美元，却被一名债权人冻结。

当帕特里克・詹姆斯签署破产文件时，公司账户中仅剩 1200 多万美元。9 月 28 日周日午夜前不久，该集团在得克萨斯州一家法庭提交了第十一章破产重组申请 —— 这家法庭以审理美国最复杂的企业破产案而闻名。

多亏最大的贷款人提供了 11 亿美元的新救助贷款，该集团才避免了全面清算。这些债权人的代理律师表示，其客户别无选择，只能向这个 “黑箱” 注入更多资金，以维持公司运营。

在此之前，第一品牌集团的许多主流贷款人都不知道，该集团还通过表外 “特殊目的实体”，以库存为抵押筹集了数十亿美元。

但资产抵押贷款人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破产数天后，代表 Raistone 的律师向该公司的法律顾问发送电子邮件，询问第一品牌集团从发票贷款人处获得的近 20 亿美元中，有多少仍留在所谓的 “隔离账户” 中。他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答复：“0 美元。”

数十亿美元资金显然不翼而飞，詹姆斯也从美国最不知名的亿万富翁之一，变成了近年来最大企业丑闻的焦点人物。

他的发言人反驳称，詹姆斯并未被指控在第一品牌集团存在任何不当行为，“并相信董事会的独立调查将证明他的清白”。

这一丑闻现已引起全球监管机构的关注，他们急于查明第一品牌集团是个案，还是华尔街推崇的金融创新方式存在更系统性问题的征兆。

面对这些令人尴尬的损失，贷款人用黑色幽默来自我宽慰。8 月，当第一品牌集团开始岌岌可危时，一位债务基金经理开玩笑说，他们团队正考虑监视詹姆斯在马里布的豪宅 —— 只为亲眼看看这个他们怀疑 “玩弄信贷市场” 的人。

在近期的职业生涯中，詹姆斯一直是个神秘人物。这些年里，他借入数十亿美元，最终却赔光了资本，还失去了自己创立的、为他带来财富的公司的控制权。

在马来西亚上高中时，他或许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这样的道路。但当时他在年鉴中写下的一句玩笑话，如今在债权人步步紧逼之际有了新的深意：“我身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