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管里的“纤体神话”:当减重药流行,我们将付出哪些健康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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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个月,裤子大了两个码”“明星都在偷偷用”——如今打开社交平台,GLP-1类减重药的“成功案例”随处可见。这类被称为GLP-1受体激动剂的药物,近年已迅速风靡美国,从最初治疗糖尿病的管理工具,彻底转变为大众追求苗条身材的热门选择。2024年的一项调查显示,每八位美国成年人中就有一位曾使用过此类药物,曾经仅限于富裕阶层或特定患者的处方,如今在各地诊所都能开具。这些原本用于控制血糖的药物,正从医院药房走向大众梳妆台,成为新的“身材密码”。但当我们为体重秤上的数字欢呼时,尼古拉斯·科齐博士(Dr. Nicholas Cozzi)在《时代周刊》报道中谈及的诊室故事,或许该让每个人停步思考。

从希望到急诊室:体重之外的损耗

作为急诊科医生,科齐见过太多减重药的“双面性”。有患者带着“一周瘦五斤”的兴奋就诊,却被持续不止的恶心折磨得无法进食;CT影像里,药物引发的胃肠病变清晰可见,这些损伤远非一支针剂能修复。“饥饿感变得陌生”,科齐的同事们常听到这样的描述,药物抑制食欲的功效,在某些人身上异化为完全丧失进食意愿。

数据更直观地揭示风险:《内科医学年鉴》研究显示,2022至2023年间,美国近2.5万次急诊就诊与GLP-1药物直接相关。《美国医学会杂志》对1600万患者的追踪发现,用药者患胃轻瘫的风险是普通人的4倍——这种胃部动力丧失的疾病,会带来持续腹胀与剧痛。此外,5%的用药者会出现肠梗阻、胰腺炎等严重副作用,每一种都可能危及健康。

被扭曲的初衷:从治病药到“社交货币”

很少有人记得,GLP-1药物的诞生本是为了帮助糖尿病患者。就像我国刚纳入医保的穆峰达®(替尔泊肽),其医保覆盖范围明确限定为“成人2型糖尿病患者的血糖控制”。但在“以瘦为美”的文化裹挟下,药物的使命被悄然改写。

从真人秀明星的“闪电变身”到社交论坛的“自拟剂量表”,减重药已成为跨越阶层的社交符号。我国市场同样热度高涨,2024年Wegovy(减肥版司美格鲁肽)在华上市即引发关注,国产利拉鲁肽、贝那鲁肽等药物也陆续获批减重适应证。但随之而来的是资源错配——真正需要药物控制血糖的患者面临断供,而健康人群却在支付高昂自费费用抢购,形成鲜明反差。

更深的隐忧:药物无法修复的心理缺口

比生理损伤更隐蔽的,是心理层面的暗礁。GLP-1抑制食欲的机制,可能会激化或诱发进食障碍。彭博社报道中,临床医生发明了“药物诱导厌食症”这个新词,用来描述药物作用与进食障碍的叠加效应——当药物带来的“饱腹感”被刻意利用,健康的饮食观念会被彻底摧毁。

我国临床也出现类似案例:19岁女生为减重服药后,不仅体重指数降至危险的13.6,还出现幻觉、被害妄想等精神症状,最终被诊断为神经性厌食症与药物所致精神障碍。更令人担忧的是,许多线上减重机构在开药前,既不筛查进食障碍病史,也缺乏后续随访,将用药风险完全抛给使用者。

比瘦更重要的:重新审视“健康体重”

科齐从未否定减重药的医学价值——对肥胖合并基础疾病的患者,它确实是重要的治疗手段。就像口服司美格鲁肽已被证实能降低糖尿病患者的心血管风险,这些药物在正确使用时能拯救生命。争议的核心,在于健康人群将其当作“美容工具”的盲目跟风。

当减重可以通过针管实现,我们更该追问:是身体真的“超标”,还是被社会审美绑架?体重数字的下降,换不来胃肠健康,换不来饮食安全感,更换不来真正的自我接纳。我国启动“体重管理年”活动的初衷,是倡导科学减重,而非追捧药物捷径。

减重从来不是终点,健康才是。在决定拿起针管前,不妨先咨询医生:我真的需要药物吗?那些看不见的代价,我是否承担得起?毕竟,好的身材管理,从来不是与身体对抗,而是与它和平共生。